清华金融评论

信托业已发展成为中国金融业的重要支柱之一。本文从信托业内人士视角出发，分析了资管新时代信托行业的机遇与挑战，认为机遇大于挑战。本文指出，中国信托业的转型方向，应当是立足实体经济，发挥实业投行功能；回归信托本源，加强财富管理能力；提升资产管理水平，发力基金化业务。

十年来，中国金融业发生了很大变化，信托业迅速崛起，资产规模从2007年的不到1万亿元发展到2017年底的26.5万亿元，信托业资管规模已在整个资产管理行业中超过保险，坐稳第二把交椅，同一时点上的银行理财规模是29.54万亿元。在逐渐成为市场上主流投资渠道的同时，信托业也不断为实体经济注入源源活水。如今，信托业在整个金融体系里的规模和影响力与十年前相较已不可同日而语，但这对于行业继续保持增长来说既是基础，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压力。

近几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增速换挡以及来自券商、基金、保险等大资管行业内部竞争加剧，信托行业发展增速也出现疲态，行业发展短板被逐渐放大，信托行业整体呈现出大而不强的局面，通道业务占比较高，主动管理能力仍有待提升。2017年以来，随着金融去杠杆的深入，监管日益趋严，资管新规等一系列监管政策的出台更是对资管市场提出了新要求，监管标准逐渐统一，监管套利空间缩小，业务发展更加规范，信托行业也面临着产品净值化调整、去通道和清理资金池的压力，短期对行业形成了一定的冲击。

同时，市场也在不断变化。融资人对金融服务的需求不断升级，他们需要不同的金融工具而非单一的债权融资；因为资金期限、风险承受能力等因素的不同，投资人对产品的需求也在逐步分化。内外部环境的转变使得信托行业的转型势在必行。

资管新时代信托行业的机遇与挑战

有人担心，这样的变化或将成为信托行业的拐点，但深入探析则会看到在历史积淀下的信托业本身具有的制度优势和灵活性。信托业具有跨市场资源配置的天然优势，目前也是大资管市场中制度较为完善、全面的行业，发展资管业务也与信托“回归本源”的方向一致。总体而言，以资管新规为方向的大资管时代，对于信托而言机遇大于挑战。

一是在行业不断发展过程中，一些信托公司抓住机遇完成了自身的蝶变，这为行业的转型升级奠定了扎实基础。信托业注册资本从2007年不到500亿元增长至2017年超过2400亿元，注册资本排行前十名的信托公司都在60亿元及以上。通过增资，信托公司不仅大大增强了抵御风险的能力，满足了监管对于净资本的要求，还为业务开展提供了更多支持。同时，信托业在服务实体经济的过程中培养了大批专业化人才，积累了大量业务经验。截至2017年末，信托业投入实体经济的信托资产余额达到16.52万亿元，占整个信托资产的比例为62.95%，投资新兴产业的资金达8096.84亿元，投资小微企业的达2.47万亿元。在此期间，信托公司逐渐完善了自身的风险管理能力，注重公司治理机制和内控机制的建设，普遍建立了与各类业务相匹配的风险管理体系，不断强化合规经营的意识，防范合规风险，实现了信托业在风险可控下的稳步发展。此外，行业从业人员数量在这一过程中也有了飞跃，吸引了来自银行、券商等金融机构的精英投身其中。

二是信托具有不断创新、不断适应市场的制度优势。与其他资管机构相比，信托依旧在多工具、多市场、跨领域资源配置等方面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一方面，信托业可以在服务实体经济的过程中，采用债权融资、股权投资、投贷联动、产业基金、资产证券化等多种方式，将制度优势转化为综合金融服务的能力，为实体经济提供全方位多角度的金融服务，更好地助力产融结合，发挥金融对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的支持作用；另一方面，面对日益崛起的财富管理市场，信托业还可以创建丰富的产品线，提供传统融资类的固收产品、股权投资类的浮动收益产品以及基金中的基金（FOF）/管理人的管理人基金（MOM）等标准化产品，满足投资者多样化、特色化和个性化的投资需求，为国民财富的保值增值提供更为丰富的途径。资管新规出台后，金融监管的方向之一便是引导各类资管机构回归本源，信托的综合金融优势会更加突出。资管业务的本源与信托相似，信托的展业空间更大。接受委托人委托，受托人充分运用资产，最终为受益人实现资产的保值增值，这种“受人之托、代人理财”的类信托业务，正是大资管领域目前主要的业务模式。信托制度的独立性、灵活性、稳定性和安全性等特点，使信托公司在一些特定目的的资管业务上具有优势，比如破产隔离、家族财产代际传承、公益慈善等。这些业务也是信托公司近年来的重点发展方向。换句话说，相比其他资管分支，信托未来的展业空间更加广阔。

三是多年来监管对信托行业持续的建设，让信托成为资管市场中制度较为完善、全面的行业。一方面，中国信托业自1979年正式恢复经营以来，近40年历经多次整顿，直到“一法三规”正式确立，信托公司盈利模式和发展方向有了明确定位，行业监管体系也逐渐完善；另一方面，随着信托业保障基金的有效运行、中国信托登记有限责任公司的正式揭牌，加上之前已经成立的中国信托业协会，信托行业逐步完成了“一体三翼”监管架构，形成了监管部门为监管主体，行业自律、市场约束、安全保障为补充的多层次、多维度的信托业风险防控体系，这也为信托业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建立了保障体系。相对市场上其他资管机构而言，信托业早已处在相对完善的监管体系之下。资管新规的发布，不论从资管财产的独立性、单独管理、单独核算、规范销售还是从合格投资人的标准和去刚兑等方面来看，都是信托公司多年来既有的制度设计，新规对信托业而言是一种重申。新规也拉齐了同类资管业务的监管标准，机构间的竞争环境将更加趋于公平公正，这对于过去相对更严监管之下的信托公司来讲，优势反而凸显。

信托行业转型的方向、展望与建议

实际上，信托业转型早在大资管时代来临前就已然开启，一些信托公司成为行业先锋，在股权投资、投贷联动、房地产信托投资基金（REITs）、家族传承等主动管理业务上不断探索，已取得了很多成功案例。整体而言，中国经济正面临从以投资为驱动到以消费为导向、以服务为中心的增长模式，中国的信托业也需要经历从高度依赖房地产融资、政府平台融资与牌照通道套利，向依靠更加主动、专业的资产管理能力和财富管理能力方向转变。

立足实体经济，发挥实业投行功能

进入资管新时代，信托业要充分发挥自身多工具、多市场、跨领域的独特优势，以提升实体经济发展为中心，为实体经济提供有效的金融服务，通过开展投贷联动、债转股、并购基金、资产证券化等业务，支持实体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具体来说，一方面，信托业应紧密围绕“一带一路”倡议、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及国企混改等国家重大产业政策方向开展业务；另一方面，要助力新兴产业的发展，通过采取股权投资、“股权+债权”等多种金融服务模式，来支持医疗健康、环保科技、新型能源、文化产业等国家鼓励的行业发展。

回归信托本源，加强财富管理能力

随着金融监管的强化，政策引导各类资管机构回归本源业务。就信托行业而言，从国外的发展经验来看，家族信托、慈善信托是重要的业务方向。基于信托架构在财产独立性、风险隔离方面的优势，信托公司相比其他资管机构在财富管理特别是高端财富管理领域，具有更强的制度优势。同时经过在资产管理市场的多年积累，信托公司在服务客户特别是高净值客户方面也积累了一定经验，能够为客户提供多样化产品、资产配置的多种解决方案等。因此，借助已有的优势，信托公司应大力推进财富管理业务，特别是家族信托业务的发展。开展家族信托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其不仅可以改善传统资金信托业务中产品期限短、资金成本高的劣势，有助于信托公司向主动管理的资产管理业务转型，还可以以家族信托为入口，深度绑定客户几十年的投融资需求。近几年，行业内不少信托公司加快了对家族信托业务的布局，按照客户的特色化需求，为其提供相应的订制化家族信托业务。

提升资产管理水平，发力基金化业务

资管新规出台后，提升资产管理水平成为行业共识，而基金化业务成为一个很好的发力点。这是因为：一方面，基金化业务要求信托公司在传统的债权融资业务外，更多地对接权益类资产的投资，有利于倒逼信托公司加强主动管理，积极开拓私募股权（PE）投资、并购基金、产业基金等创新业务；另一方面，随着新规出台刚性兑付被打破的预期增强，信托公司通过这种基金化、标准化的产品设计，可以利用组合投资有效分散风险，摆脱过去单一产品带来的集中风险，逐渐实现向净值型产品的过渡。为此，信托公司一是要提升资管业务的专业化水平，在以往积累在非标债权方面的优势基础上，补足在基金化、标准化公募产品和券商资管竞争中相对劣势的业务短板；二是要做好相应的产品设计，如通过挑选优质的私募产品或私募基金管理人，成立FOF、MOM产品等。当前已有部分信托公司在多个领域开展基金化业务。

因为历史传承基础、业务人才构成、资源优势差异，不同的信托公司转型的方向和重点都有所不同。这也是信托的魅力所在——信托制度的创造力可以与人类的想象力相媲美。作为一项独特的财产制度，信托制度具有其他制度不可比拟的创新性和灵活性。我们相信，只要积极提升主动管理能力和竞争力，围绕实体经济需要开展创新，在服务国家大政方针的同时寻找自己的发展契机，不断逐渐培育自身竞争力和不可替代的比较优势，信托行业定将在大资管时代占据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信托业作为金融业的重要支柱，信托公司转型也需要认清自身的历史机遇和责任，与中国经济共发展，这是信托公司寻求自身转型发展的最大历史契机。信托公司的转型目标不仅关乎自身的生存和发展，还关系到实体经济的发展，国家保障体系的建设，以及国家长期战略的实施。同时，信托公司也要注重自身风险管控，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切实助力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真正用信托助力美好生活。

（游宇为中融国际信托有限公司常务副总裁。本文编辑/王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