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财务报告准则第9号——金融工具：分类与计量》（IFRS9）将于2018年1月1日实施。IFRS9对金融工具计量方式和减值模型的改变对国内外商业银行都是一场巨大的变革。本文通过比较IFRS9与现行的会计准则IAS39在金融资产分类与计量、金融负债计量以及减值上的不同，从总量和结构的角度分析了IFRS9的实施即将对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影响。
IFRS9，即《国际财务报告准则第9号——金融工具：分类与计量》，其前身是现行的IAS39《国际财务会计准则第39号——金融工具：确认和计量》。由于金融工具计量分类依据不清晰，减值方式不统一和财务报告未能充分体现风险管理活动等更有价值的信息，IAS39广泛受到财务报表使用者的批评。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二十国集团（G20）、金融危机咨询组（FCAG）等利益相关者要求国际会计准则委员会（IASB）尽快出台一套高质量的全球准则，以解决IAS39所存在的问题，由此推进了IFRS9的出台。IFRS9针对IAS39做的重大改进主要包含金融工具的分类与计量、减值和一般套期会计三个部分，将于2018年1月1日正式实施。2017年4月中国财政部发布了《企业会计准则第22号—金融工具确认和计量》《企业会计准则第23号—金融资产转移》和《企业会计准则第24号—套期会计》，标志着国内会计准则同国际会计准则正式接轨。IFRS9的实施对国内外商业银行将是一项重大挑战，因其改变了金融资产和负债的计量方式，其“预期损失模式”减值模型对资产负债表影响很大，从而影响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而随着中国利率市场化的完成，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部门的功能日益凸显，研究IFRS9对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影响及对策极有意义。
IFRS9和IAS39关于金融资产的分类与计量
从IFRS9和IAS39关于金融资产分类和计量的比较来看，IAS39按照主体的持有意图和资产性质两条标准将金融资产划分为四类，分别为贷款及应收款项、持有至到期投资、按公允价值计量且其变动计入当期损益的金融资产，和可供出售类金融资产。这种分类方式对于为何一种金融资产被划分为一种类别缺乏清晰的判断依据，应用有些困难。而IFRS9按照“商业模式”和“合同现金流特征”两个标准测试，制定了明确的判断标准。“商业模式”是指公司管理金融资产以产生现金流的方式，包括“为收取合同现金流而持有”（如持有至到期投资或贷款）、“为收取合同现金流和出售而持有”（如为管理日常流动性需求、维持特定利率或者为将金融资产的久期与其对应的负债久期相匹配而配置的债券），和“为出售而持有”（如交易性金融资产）三种方式。“合同现金流特征”是指如果金融工具满足“现金流仅仅对本金及未偿还本金的利息的支付”(简称SPPI)，则属于基本的贷款安排；如果合同现金流面临的风险或波动敞口与基本的贷款安排无关，则其不满足“合同现金流特征”。IFRS9正是围绕这两条标准，将金融资产分类与计量划分为三种：按摊余成本计量、按公允价值计量且其变动计入当期损益、和按公允价值计量且其变动计入其他综合收益。
为了更加直观地展现IFRS9的金融资产分类与计量路径，IFRS9给出了清晰的路线图，如图1所示。因普遍认为只有债权性金融资产需要进行“SPPI”测试，因此首先对金融资产进行“是否权益工具”的判断。对于交易性权益工具，直接按公允价值计量且其变动计入当期损益；对于非交易性权益工具，企业可以做出一项不可撤销的选择，将其公允价值的后续变化（包括汇兑损益）列报于其他综合收益（简称OCI）之中，这些计入OCI的金额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重分类至损益。
其次，对债权类金融资产做“商业模式”和“合同现金流特征”测试，若金融资产通过“SPPI”测试，且“商业模式”属于“为收取现金流而持有”，在没有公允价值选择权的情况下，那么该资产按摊余成本计量（AC）；若“商业模式”属于“为收取现金流和出售而持有”，该资产按公允价值计量且其变动计入其他综合收益（简称FVOCI）；若不属于以上两种情况，则都按公允价值计量且其变动计入当期损益（简称FVTPL）。此外，如果将金融资产分类为以AC或FVOCI计量会产生“会计错配”，则企业可以做出一项不可撤销的选择，将其分类为FVTPL ，前提是这么做可以减轻“会计错配”。对于以FVOCI计量的债务工具，其利息收入、预期信用损失和汇兑损益均计入损益，这种方法与以摊余成本计量的资产一致，该金融资产的其他利得与损失在OCI中确认，并在终止确认时重分类至损益。
IFRS9对混合金融工具计量也与IAS39有很大不同，对于嵌入衍生金融工具，IAS39将嵌入的衍生工具从金融资产主合同中分拆出来分别计量分类，而IFRS9则对该混合金融工具整体进行评估判定，以确定归类为AC、FVTPL还是FVOCI。
IFRS9关于减值的规定
在关于减值的规定上，IAS39具有“已发生损失”特征，即客观上发生了损失之后，才对金融资产计提减值准备。这种模式不仅使信用损失确认严重滞后，而且对于不同类别的金融资产采用不同的减值计量方法，还会导致减值处理更具复杂性。IFRS9对此进行改进，在减值上采用了“预期损失模式”，报告主体对预计会从某个信用事件中遭受的损失进行估计，无论实际是否发生损失，都要提取减值准备。其采用基于自金融资产初始确认后信用变化的“三阶段”减值模型。“预期损失模式”增加了对信用风险的评估和监测，在每个报告日更新预期损失金额，不仅避免了信用损失确认的滞后性，简化了金融资产的减值处理方式，还使得财务报告上能够反映信用风险的变化，提供给使用者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从理论上来看，IFRS9下的减值准备计提远远高于IAS39下对金融资产计提的减值准备。
IFRS9的实施对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计量及损益的影响
1. IFRS9关于金融资产分类与计量的变化对商业银行当期损益的影响
两种不同会计准则项下，计量方式变化最大的是可供出售金融资产。IAS39下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含权益工具和债务工具）均按FVOCI计量计入权益中。按照IFRS9，大部分的权益工具按照FVTPL计量，只有非交易性的权益工具可以选择按FVOCI计量。总体来看，IFRS9下商业银行资本总额会减少，金融资产公允价值变动对当期损益影响增大。再进一步做细致的分析，在以下三种不同的情景下，金融资产的计量都会影响到当期损益：情景一: 部分利率敏感性资产由“按AC计量”变为“按FVTPL计量”时：IAS39下，该类金融资产由于具有贷款性质，被分为按AC计量；由于该类金融资产有二级市场可交易，IFRS9下部分被划分为按FVTPL计量，增持或减少该类资产均会影响到当期损益。当利率上升时，公允价值下降，当期利润下降；利率下降时，公允价值上升，当其利润上升。情景二：非交易性的可供出售权益工具做“选择计入OCI”的选择权考虑：IFRS9下，企业如果对于某些非交易性的可供出售权益工具，按照FVOCI计量且这种指定不可撤销，那么其计入OCI的金额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重分类至损益。这意味着其公允价值变动将永远留在了权益表中，将影响商业银行利润的实现。对于商业银行来讲，如果预期该权益工具在出售时获得盈利，则不会做此认定；如果预期亏损则很可能做此认定。若要减少该权益工具对银行利润的影响，则需要对该类权益工具做出正确的预期。情景三：商业银行增持具有战略性质或者政治性安排的金融资产时：银行有一类可供出售债务工具是为了战略性或者政治性安排，其商业目标“既非为了获取合同现金流又非通过出售赚取差价”，则该类金融资产按照FVTPL计量，银行增持该类资产即会对当期损益造成影响。另外，在衍生品方面，随着金融创新与金融深化的发展，很多具有复合特征的金融工具被创造出来，包括可转换债券、嵌入式衍生工具、逆向浮动利率、双重货币工具、具有提前偿付权的贷款等。若银行投资于具有活跃市场报价的债券，该债券可供出售，债券的合同现金流与一个股票指数挂钩，相当于该债券嵌入了一个期权，成为一个嵌入衍生工具的混合工具。IFRS9对该混合工具进行整体评估，由于其合同现金流引入了股票价格变动的风险，导致无法通过“SPPI”测试，因此按照FVTPL计量，银行持有该类资产也会增加对当期损益的波动。
2. IFRS9关于金融负债计量的变化对商业银行当期损益的影响
虽然IFRS9关于金融负债计量的改进，解决了“企业自身信用质量的下降反而促成了企业利润的增加”这一逻辑谬误，但是其规定的“即便金融负债以公允价值结算或回购负债而实现的利得与损失也不允许重分类至损益”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商业银行损益的实现。
IFRS9的实施对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影响及对策
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目标是以安全性、流动性和盈利性的“三性”统一为原则，统筹安排资产负债在总量、期限和利率结构上匹配，以实现经济资本价值最大化。国际会计准则IFRS9的实施与这些目标相一致，有利于商业银行资源整合、升级内部系统，提升经营能力，对产品定价和绩效考核都会产生影响，预期损失能够更为准确地反映风险水平，这也与监管思路基本一致。但同时IFRS9将改变商业银行资产与负债的计量方式和损益波动，使商业银行在资产负债配置、流动性管理、资本管理与定价管理方面参与权增多，对资产负债管理提出了巨大的挑战。
首先，资产负债配置决策考虑因子增多。商业银行应重点关注IFRS9实施后计量方式发生转变的金融资产。尤其是，原来以AC计量，后来按照FVTPL计量的利率敏感性金融资产。该类资产在利率下降时，会增加当期利润，而在利率上升时会减少当期利润。IFRS9实施前商业银行应做好该类资产对利率的敏感性测算。IFRS9实施后，商业银行在实际的资产配比决策中，也应在充分且深入的利率走势分析和研判的基础上，才能决定该增持还是减持该类资产。商业银行金融资产配置时也须着重审视具有特殊合同特征的金融资产和战略性资产，且为了稳定该部分资产的损益波动，商业银行做资产配比时，应加强对该类资产的市场走势分析与研究，权衡利弊，谨慎选择持有。同时，根据IFRS9对商业模式的表述，资产负债管理部门在进行日常流动性管理、维持特定利率管理和久期管理时，所使用的金融工具大多属于“为收取合同现金流和出售而持有”，该类资产按照FVOCI计量。IFRS9实施后资产负债管理部门配置该类资产时，需在同与财务管理部门积极有效的沟通机制下，综合全行利益进行匹配。再比如，“预期损失模式”导致IFRS9实施过程中资产减值计提远远高于IAS39下资产减值的计提。因而难免会遇到某类资产业务由于资产计提过多而不太适合继续配置的情况，资产负债管理部门也须加强对金融资产信用风险的监测与分析，更好地进行资产配比决策。
其次，金融资产计量的变化影响监管资本达标。达到《巴塞尔协议III》资本要求是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基本要求。其中资本充足率又是资本监管最重要的指标。IFRS9的实施使得商业银行权益总额减少，故而导致资本充足率的下降。如何确保资本充足率不突破监管底线是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所要面临的挑战。再次，“预期损失模式”影响产品定价，资产负债管理部门在对产品进行定价时，也应将该因子考虑在内，以更好地体现产品的内在价值。不过，信用风险评估信息利好流动性管理。资产减值计提时，会对信用风险进行更多监测，财务报告可以提供更多的信用违约信息。这也给流动性管理决策者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使其提前做好应对安排。
（孙静漪为中国邮政储蓄银行资产负债部研究员、中级经济师。本文编辑/王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