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仿龙:[投稿]看不见的风险

张仿龙 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嘉兴分行

话说一只火鸡，出生后每天都有人喂它食物～它似乎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这样的美好生活持续了1000天～它以为以后的1000天也会如此，它对这种生活可靠性的信心与日俱增。第1001天，圣诞节餐桌上出现了一只烤火鸡。这是哲学家罗素关于意外风险的一个例子，风险管理学者塔勒布在《黑天鹅》一书中格外重视这个例子。2008年的金融危机是黑天鹅事件，对大多数企业和一些金融机构来说甚至是火鸡的第1001天，许多企业和个别金融机构破产了，一些银行也在痛苦中煎熬。这不由让我想到了我们的银行改革，加入WTO前我们老是说要“狼来了”？如今入世10年有余，狼声似乎不大听到了。其实用眼睛看得到、用耳朵听得到或用脑子简单就能想到的风险，早已不是真正有威胁的风险了，真正的风险是没看到、没听到和没想到的风险。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银行只能顺经济周期、成长于高利差保护的圈子，以至于有权威专家发出“即使将银行行长换成小狗，银行也照样能赚钱”的戏言。一夜之间，要求放开银行或申办银行的呼声日渐高涨，似乎人人皆可办好银行。殊不知，“渐温煮蛙”式的危机已离银行不远。

早在1979年，小平同志就提出了“必须把银行真正办成银行”，之后中国人民银行专门行使中央银行职能；当时我刚开始接触政治经济学和《资本论》，感触并不深。 1991年，小平同志又点明了“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之后股票试点。事实上我国金融体制先后经历了1984、1994和2005三次改革，并实现了国有银行的股改上市和证券、保险与银行的监管分治。不可否认，银行改革成效显著；但细细一想，又令人担忧！记得1983年银行对企业流动资金实行全额管理时，我在国有企业从事财务会计工作并参加了人民银行的改革会议，深切感受到企业铺底流动资金改革确实是让企业向真正的经济核算制迈出了可喜的一大步，当时人民银行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尔后工商银行成立，人行专门行使央行职能。1995年5月，八届人大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商业银行法》；2003年12月，十届人大又对商业银行法进行了修正，并将商业银行经营原则由“盈利性、流动性、安全性”修正为“安全性、流动性、效益性”。但纵观20多年的银行发展变化，从商业银行经营理念和经营手段来看，除电子科技手段外（如柜面会计核算电算化），其自身虽多次改革但并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如今仍是。相反因国家在入世后采取的高利差保护，揽存大战愈演愈烈，银行经营似乎又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因存款立行而引发的储蓄大战，银行改革仿佛又回到了原点。高利差成就了粗放经营模式下我国银行业的所谓“暴利”，甚至于有银行家感叹“银行利润多得不好意思说了”，让社会哗然。

商业银行作为经营货币的高风险企业，相对于实体经济，因“暴利”而使得民营企业家和地方政府热衷于办银行，地方性银行则不顾自身特点、一味追求规模扩张，有存款就有利润，成了银行经营的不二定律。前段时间原国家统计局总经济师兼新闻发言人姚景源的一句戏言（他称银行变成了高速公路，坐地赚钱，即使将银行行长换成小狗，银行也照样能赚钱），似乎人人皆可办银行。姚老爷子虽话粗，但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银行面临的社会环境令人担忧，以至于一些行长在参加“两会”时不敢面对电视镜头，有的甚至不敢说话。特别是一些股份制银行和地方性银行高管的高收入更是处于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说到底，与前几年一些在国内自诩为“银行家”的高管在海外投资几乎“全军覆没”有关，国内外舆论给中国的所谓银行家打了个问号？经过海外投资惨败的折腾，他们不再自诩为银行家了。正是如此，当人们听到银行“暴利”和媒体对银行高收入质疑时，便将与银行对客户的收费联想起来，似乎银行员工的收入来自于对客户“名目繁多”的收费，最终国家发改委重拳出手，在全国展开了商业银行收费治理活动。其实这里边之所以难以服众，其原因与市场经济化条件下用人的能力导向有关，即你是因权力职务、还是因能力而取得高收入？事实上去年我省银行业不良的爆发也从一个侧面让人们的担忧成了现实。人们常说“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并不是员工惧怕你的权力而屈服、而是基于你的业绩能力和个人影响力(或领导魅力)而心服”，只有这样，一个组织才真正具有核心人才竞争力。我觉得这应成为一个银行家或优秀领导者真正的修炼要求。

然后，从上市银行的财报看，我国商业银行中间业务收入占比虽不断提高，似乎商业银行转型效果明显，且为媒体乐道，被当作改革成果宣传；但细细分析，水分不少、大多是“利转费”所致，基于政策性高利差引发的“利转费”成了公开的秘密。从去年开始因银行暴利引发的银行收费服务整治，特别是国家发改委从银行服务内容与收费对应的实质性服务相联系，而不光停留在银行服务收费的是否报备审批上，服务与收费的匹配成了发改委的检查理由，一定程度上使商业银行中间业务收费日趋规范，这已从不断披露的2013年上市银行和非上市银行的财报中得到部分印证。

说实在的，目前商业银行的经营理念确实还存在不少误区，一些银行甚至连分支行的风险偏好都与其自身所处经营环境不相吻合，在业绩导向驱使和利益指挥棒下，粗放经营还比较普遍、技术含量相对不高。我们说，有什么样的风险偏好，便会有什么样的经营客户。想想中江系事件、想想网络担保、想想我们的钢贸不良，事实胜于雄辩。随着利率市场化和银行业开放步伐加快，如果商业银行对利率风险的认识和对经济走势的预测、风险的识别和控制能力仍较弱,或停留在表面形态，都将导致客户选择或金融产品定价失误, 加大经营风险, 甚至出现行业性盈利能力下滑，这已为各国利率市场化的实践所证明。如：美国在1986年实现利率市场化之后的五年内，每年都有200家左右中小银行倒闭；我国台湾在完成利率市场化以后，利差仅为1.2%，也曾出现过整个行业亏损的状况。所以在利率市场化的同时，特别是在对社会资本适度放开银行准入后，对所有存款类金融机构应实行存款保险制度，并要求商业银行订立“生前遗嘱”，特别是新成立的民营银行更应如此，以保护金融消费者权益。

康德曾说，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内心受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基层机构打“擦边球”，为客户提供过度服务来吸引客户，牺牲内控为代价，个别管理人员对制度缺乏敬畏之心，以打制度的“擦边球”为荣，思想上将规章制度视为业务拓展的障碍，有点类似于火鸡的美好生活，因为隐性的风险危机随时可以爆发。预计在不久的将来，与利率市场化相适应的商业银行税收“营改增”和我国资本项目实现自由兑换，必将让商业银行的竞争日趋激烈。作为经营风险的特殊企业，我们应时刻警醒“看不见的风险”，当经济过热或对热门行业多些“冷”思考，加强行业趋势研究和政策传导，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