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信祥：社会融资成本高之惑
by 清华金融评论 2014-09-17 09:57:56
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副所长温信祥在《中国金融》撰文称，目前国家有关部门采取的措施将为缓解社会融资成本高赢得时间，但是继续推进结构性改革和诚信体系建设，打通影响资金循环政策传导的“中梗阻”才是治本之策。
他指出，融资成本高是企业经营困难来源之一。对企业来说，不仅要呼吁改善外部环境，更要发力苦练内功。在解决企业面临困难的政策使用上，财政税收政策和货币信贷政策相互配合，要做到到位不错位、补位不缺位，避免货币信贷政策在经济景气和疲软时都承担主要作用，得不到调整化解机会。在经济不景气时期要更多地发挥积极财政政策的作用，把过去欠账补上，为将来培育活力。
温新祥认为，社会融资成本高主要是经济结构性失衡造成的。当前主要的结构性失衡包括实体经济和金融比例失衡、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比例失衡、股权融资和债权融资比例失衡、银行业表内和表外业务失衡、大中型金融机构和小微金融机构发育程度失衡等。融资成本高，特别是在正常利率之外需要附加高额担保费、通道费等，也是社会诚信体系建设滞后造成的。
为何融资成本高？
企业觉得融资成本高，一种可能是总体财务费用上升，另一种可能是资金成本率上升。前者是总量，后者是比率。这两者的成因和解决之道不同。
从中国工商银行持续监测的3.4万户贷款样本企业看，2009年以来，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总体财务费用上升过快。总体财务费用上升主要是由于贷款总额过大，负债率过高。初步测算2013年我国企业债务率约为160%，居全球高位，而且有继续较快上升的趋势。解决之道在于提高投资收益或降低负债率。降低负债率一靠补充资本，二靠减少贷款。按照现行规定，项目建设的资本金，最低20%，最高也只有35%，剩余资金依靠银行贷款解决。这使得负债率和企业财务费用居高不下。
证券市场低迷、上市融资成本较高、辅导审批流程过长等原因使得企业通过资本市场补充资本金比较困难。粗略估算2011年以来IPO费用占实际融资额比率在5.5%～11.68%，个别的融资成本高达13.9%。高昂的费用、复杂的流程、审批的不确定性，使得许多企业被阻挡在资本市场外。
谁的融资成本高？
从社会融资供给双方看，在资金需求方，接受高融资成本的主要是房地产、政府融资平台和小微企业。资金供给方提供高融资成本资金的主要是信托、民间借贷。银行提供的资金中，银行表外提供的资金融资成本要比表内高，特别是经过信托通道等银信合作项目的银行理财成本远高于表内融资。
2010年以来，为了配合调控房地产泡沫，监管部门收紧了银行对房地产融资，但是房地产业融资和再融资需求依然旺盛，利率弹性较低，只要能融到资金，不计资金成本。银行在表内业务受到严格控制的情况下，通过表外业务提供了大量的资金。这些资金是构成影子银行负债的重要来源之一。2013年银行贷款在社会融资总额中占比仅为55%， 比2002年下降41个百分点，银行体系表外融资在社会融资总额中占比高达30%。
由于链条较长，经过信托公司等“通道”，资金最终到达企业时综合成本较高。房地产和政府融资平台不计成本融资减少了小微企业资金供给，间接推高了小微企业融资成本，而且由于“黑洞”效应使得增加资金供给的政策难以达到“浇灌小微企业、三农等实体经济之树”的目的。
民间金融融资成本高于正规金融体系的融资成本。民间金融借贷利率大部分在20%以上，有的甚至高达30%以上。民间借贷融资成本高有各种解释。比较典型的是高风险导致的高溢价，还被认为是金融抑制的一种表象。
有种看法认为利率市场化的逐步推进也是社会融资成本升高的一个原因。主要理由是银行发行理财产品、“余额宝”等互联网金融争夺存款推高了银行资金成本，推高了银行间借贷利率。银行资金成本由于竞争加剧而上升确实是一个显著的趋势，但是贷款利率方面变动不大，因此利率市场化不是社会融资成本高的主要成因。需要探讨的是，如果存款利率进一步放开，银行是否能够把成本通过贷款再定价转移给企业或其他客户。
融资成本高之惑
目前企业融资成本高诡异之处在于是在总体资金宽裕、市场化配置资金程度提高的情况下发生的。2013年银行贷款余额与我国GDP比值为135%，从总量上看社会融资规模总体是充足的。2014年6月末广义货币M2同比增速上升至14.7%，货币环境总体较为宽松。2014年1～6月人民币贷款新增5.74万亿元，同比多增6590亿元。从宏观稳定的角度看，中国人民银行已尽可能提供宽松的货币信贷环境，根据形势变化两度调整完善宏观审慎管理指标，加大对棚改等民生领域的信贷支持。
在货币信贷总量宽松的情况下，社会融资成本居高不下，一个重要原因是前期项目再融资挤占了当期融资资源。2008年以来金融机构中长期贷款占比逐年上升，从50%上升至2011年61%， 2011年以来虽然有所下降，但是依然保持在55%以上。中长期贷款期限均在1 年以上。再考虑一些短期贷款由于各种原因被迫展期，银行贷款被前期项目占压情况相当严重。其中比较典型的就是房地产项目和政府融资平台，由于这些项目期限很长，需要不断追加投入，不但不能收回本金，即使是偿还利息负担也十分沉重。再看其他融资渠道情况， 2013年银行理财到期4.7万亿元，信托到期5.16万亿元，企业债券到期2.03 万亿元，到期偿还占发行比重分别为103.65%、82.84%、55.16%，借新还旧压力很大。相当一部分融入资金被用于接续偿付无法产生现金流的低效存量融资，并不能对实体经济产生拉动作用。
实体经济融资难、融资贵局面始终难以改变的原因，除了大量资金流入房地产、政府融资平台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一些过剩产能、低效率企业还占用着大量的金融资源。未来让该破产的企业破产、该违约的债务违约， 减少干预，使市场经济优胜劣汰机制发挥正常作用。
企业经营不但面临社会融资成本高问题，实际上还面临非制造成本高和综合税负高的困难。2013年7月下旬，财政部经济建设司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当前我国企业税费负担较重，综合考虑税收、政府性基金、各项收费和社保金等项目后的税负达40% 左右，超过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国家的平均水平（过去30年，OECD国家的平均宏观税负水平约为24%～27%）。一项统计还显示，2012年，所有上市公司当期税费净支出21256.27亿元，高出净利润总额8.76%。其中，税费净支出10 倍以上于净利润的上市公司超过50家。税负负担、融资难已经成为国内小微企业发展的两大核心挑战。
（本文编辑彭晓云）
( 阅读全文请先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