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资产管理公司发展的现状、挑战与对策｜政策与监管
by 清华金融评论 2024-09-29 08:53:05
近年来，地方资产管理公司（AMC）加速发展并完成省域布局，逐步成为防范化解区域性金融风险、盘活存量资产的重要力量。与此同时，地方AMC也面临一些困境与挑战。本文先分析地方AMC的发展现状，接着指出其发展面临的困境，并在此基础上研究困境背后的原因所在，进而提出相关对策建议。
地方AMC的发展现状和特征
地方资产管理公司（Asset Management Company，以下简称“地方AMC”）定位于区域性金融风险防控，于是，业务范围随着区域性金融风险的演化而变化和拓展，从早期的地方中小金融机构风险、问题国企、P2P、民间集资问题等逐步拓展到纾困房地产行业、化解地方政府隐性债务风险、介入个贷不良等。地方AMC从多个领域助力区域金融风险化解，已经成为区域金融安全网的重要组成部分。
地方AMC不断发展壮大
地方AMC加速完成省域布局，不断充实资本。地方AMC最初成立于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但自2012年才进入快速发展时期。2012年1月的《金融企业不良资产批量转让管理办法》（以下简称“6号文”）和2013年11月的《关于地方资产管理公司开展金融企业不良资产批量收购处置业务资质认可条件等有关问题的通知》（以下简称“45号文”），规定了设立地方AMC的政策依据和准入条件，推动了地方AMC的发展。其中，“6号文”是我国第一份关于地方AMC的监管规范，从设立数量和不良资产处置方式等方面提出了要求。截至2023年8月，全国60家地方AMC总资产为8983亿元，负债总额为5898亿元，实缴注册资本1980亿元；存量不良资产账面值10573亿元，2023年共有6家地方AMC增加注册资本。
地方AMC成为化解区域金融风险和处置不良资产的地方军。从业务资质和许可范围看，按照监管明确规定（“6号文”和“45号文”），地方AMC业务范围限于省内，是金融不良资产市场的“地方军”；经原银保监会（金融监管总局）特别许可，可参与“本省对公”和“全国个贷”一级市场的批量收购。部分地方AMC在化险的同时，也在实现自身的转型发展。
作为第一家地方AMC，上海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成立于1999年，经过20余年发展，在逐步淡出不良资产业务，自2021年至今未收购过不良资产包，已经成为地方金控，旗下控股子公司13家，持有国泰君安、浦银金租、东方人寿等多家金融公司股权。山东资产通过收购恒丰银行不良资产和入股，助力恒丰银行不良处置和股权改革，恒丰银行的不良率已经从2018年的28.44%降低到2023年末的1.72%。2024年2月，山东资产受让中央汇金持有的恒丰银行股份后，持股比例上升至46.61%，成为恒丰银行第一大股东。与此同时，山东资产注册资本已经从初期的10亿元增加到2023年3季度的497亿元，成为目前注册资本最多的地方AMC。
地方AMC的业务领域不断扩展
成立地方AMC是客观需要的，顺应了不良资产规模扩大以及结构变化的特征。
一是不良资产规模持续扩大，区域金融风险不断凸显。在经济结构转型升级过程中，一些难以适应新增长模式的行业和产业危困企业增多，不良资产供给持续增加。依据熊彼特的创造性破坏理论，在新技术和新产业创新革新过程中，原有的技术和产业受到冲击，不良资产随之出现。房地产、地方债务、中小金融机构成为区域金融风险的主要构成因素。我国房地产行业新发展模式构建过程中，也产生了一些不良资产。2024年二季度末，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为1.56%，不良贷款余额3.3万亿元。银行业2020—2023年连续4年处置不良资产规模均超过3万亿元，规模巨大。规模庞大的不良资产难以仅靠五大AMC消化，地方AMC的加入壮大了不良资产处置队伍，助推不良资产行业“5+2+银行系+外资系+N”格局的形成。
二是不良资产碎片化、分散化特征鲜明。随着经济增速的放缓，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和结构调整中诸多行业和企业出现经营危机和不良资产。相关不良资产的地域和行业分布较以往更为广泛，呈现碎片化、分散化特征，甚至随着中小微企业以及个人不良的增加，呈现出一定的小型化特征。
适应不良资产变化的新特征，地方AMC在原有的不良资产收购处置业务基础上，又进一步拓展了化解地方城投风险、区域性金融风险，参与房地产纾困以及个人不良贷款等业务。
助力地方城投风险化解。地方AMC一般通过非金不良收购助力城投公司化解流动性风险，介入城投公司债务化解。在业务模式上，地方AMC多采取债务化解基金模式，并承担基金管理人角色。比如，在贵州、陕西部分城投非标逾期产品中，贵州资产、陕西金资就进行了不良资产收购。这类业务中，由于涉及国有资产等原因，地方AMC首要的考虑因素是避免相关主体违约、维护主体信用水平，外在表现就是收购价格相对较高。比如，陕西金资收购非金不良的折扣率较高，从2018年到2021年，当期折扣率分别为96.5%、92.3%、97.3%、80.9%。
化解区域金融风险。比如，中原资产和河南资产以合计254亿元收购中原银行及3家河南省内城商行不良资产等。又比如，陕西金资采用多种方式对陕西榆林地区区域金融风险进行化解。2013年煤炭价格的下降对榆林市煤炭企业及地区经济形成了显著冲击，加之多重因素影响，榆林地区金融风险一度高达600多亿元。2018年9月，陕西金资联合榆林市政府共同出资（分别为6亿元和4亿元）成立榆林金资不良资产处置合伙企业（以下简称“榆林金资”），专门处置榆林地区的不良资产。同时，陕西金资作为大股东，通过市场化债转股筹集110亿元化解煤炭企业流动性风险，积极收购该地区金融机构不良资产包近20个，投入3亿元资本金参加榆林地区农商行改制工作。随着风险的逐步化解，陕西金资最终于2021年退出了榆林金资。地方AMC协同各方力量修复了榆林地区的金融生态和信用环境，助力榆林地区银行业不良率下降10余个百分点。
参与房地产纾困。烂尾楼项目作为底层资产收购项目处置难度较大，按照传统的简单转卖模式较难实施。在防范化解房地产领域风险中，地方AMC充分利用其在资源整合、资本运作和资金实力等方面的优势，精准识别具有重组和回收潜力的不良地产项目，通过债务、资产重组的方式进行盘活资产。也要注意，地方AMC应减少为房地产项目提供变相融资的类信贷业务，转而保留并积极参与面临困境但具有较高变现价值的地产项目的纾困和重组业务。
介入个贷不良业务。近年来，个人不良贷款规模快速上升，超过一半属于无抵押的纯信用贷款。作为新兴业务，个贷不良批转试点从2021年开始，市场经历了高烧、平淡，以及后续的稳步发展。根据银登中心数据，2023年个人不良贷款批量转让业务成交的未偿还本息合计为965亿元，同比增长449%。地方AMC一般采用直接处置或联合收处模式推进个贷不良业务。
目前已经有30余家地方AMC在银登中心拿过个贷不良包，其中广西广投、广西联合资产等10多家参与较多。随着个贷不良出让方扩容至消金、中小银行、汽车租赁后，越来越多的地方AMC参与其中。截至目前，已经有包括河南资产、广州资产、广东粤财等11家地方AMC获批接入央行征信系统。海德股份等更是将个贷不良作为主业。然而，也要看到，部分地方AMC介入个贷不良更多从事的是通道业务，难以有足够的人员、精力和能力进行专业化处置。
地方AMC的业务模式不断创新
地方AMC的业务既包括收购不良资产和并购重组等传统模式，也开拓了一些新模式：从转卖为主，转变到并购重组；从卖断为主，转变到合作收购处置；从收购处置，转变到先托管、再重组经营、转让退出。
一是设立子（分）公司实现业务下沉。多个地方AMC采用1+N模式（1个总部，N个地市级平台）拓展业务，在地市级成立法人公司，吸引地市政府、各区县政府成为股东。该模式已经出现在浙江、安徽、湖南、江苏、山东等省份。二是实施基金化运作。地方AMC 自身的资金数量有限、周期相对较短，难以独自应对不良资产处置和防范化解区域金融风险。因此，通过采取基金化运作方式，地方AMC可以更好吸引包括国有企业、民营企业以及各类机构的资金，并基于不同的优先劣后和期限结构特点，实现风险收益的再匹配。三是利用“债券+股权”方式为上市公司提供纾困资金，通过破产重组创造价值。地方AMC通过提供债权性资金或购买部分股权，帮助上市公司控股股东解决股权质押危机，减轻财务压力并支持企业发展，成为重要的纾困手段。湖南财信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通过债权和股权相结合的方式，帮助楚天科技的控股股东解决了因资本市场波动导致的股权质押危机。这不仅解救了楚天科技，还使湖南资产在股票价格上涨后获得显著投资收益。
地方AMC发展面临的困境和挑战
地方AMC既面临不良资产行业一些传统的难题，也面临经济社会发展环境变化提出的新挑战，更面临一些与其自身特性相关的难题。整体上，地方AMC面临不良资产处置难度大且周期长、承接能力有限且市场竞争力不足、资金周期价格和业务需求不匹配、股权结构多元化属性出现下降等困境。个别地方AMC陷入经营困境甚至走向破产，如国厚资产出现债券违约、吉林资产成为首家破产解散的地方AMC。
不良资产处置难度大且周期长
一方面，不良资产非标属性鲜明，处理和处置难度较大。地方AMC非标特性鲜明，涉及部门、行业及领域较多，需要一定的生态能力去接收、处置不良资产，这些能力包括与地方政府各部门的沟通，与不良资产出让方的对接，与不良资产本身涉及人事的沟通，与不良资产后续承接方的定价成交等。并且，真实处置不良资产对地方AMC也是一种硬约束。“6号文”要求地方AMC购入的不良资产不得对外转让，而应采取债务重组的方式进行处置。
另一方面，经济增长阶段的变化对不良资产处置提出了新挑战。在经济增长阶段发生变化的当下，房地产等资产价格未来能否再次出现普涨局面难以预期。传统上，不良资产收包和处置对房地产等抵押类资产较为倚重。当前，房地产行业的形势对地方AMC的不良处置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需要地方AMC对不良资产的估值、价值挖掘以及并购重组能力进一步提高。实际中，部分地方AMC的业务面临资产板结化问题，部分到期资产得不到有效处置，流动资金被长期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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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丨《清华金融评论》2024年9月刊总第130期
编辑丨王茅
责编丨兰银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