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美国原副国务卿 Richard N. COOPER

本文编辑 | 张英凯

上海希望建设国际金融中心需要具备三个必要条件，第一是规模，必须要达到一个最基本、最小的规模；第二是汇率可兑换；第三是要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争端处理机制。

上海要在2020年成为国际金融中心，这样一个愿景据我所知中央政府非常支持。我首先想问的就是上海如果要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的话，它需要有哪些先决条件，哪些是必要条件，哪些是充分条件，哪些是上海成为世界金融中心的主要条件，这是值得我们讨论的。

上海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必要条件

上海作为全球金融中心应该具备的条件，我们如何创造这些条件。我们已经讨论了很多中国经济改革的问题，我们有哪些必要条件。有一系列国家已经达到了这样一些条件，已经有了这些必要条件，但是还没有获得我提到的充分条件，使之具备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我想讲三个必要条件：第一是规模，必须要达到一个最基本、最小的规模；第二是汇率可兑换；第三是要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争端处理机制。

第一，关于争端解决机制，我们一般不会太多地去研究，但是如果真正进入到现实的金融商界，我们就会发现争端经常会发生。所以必须要创建一个能够和平、公平、公正的处理争端、解决争议的一种机制。要将一个城市打造成国际金融中心，必须要让大家认可这个城市已经建立起了一个有效的公平公正的争端解决机制，而且是根据每个案件的真实情况，哪怕是一个小人物，也能够在一个争端处理的案件当中击败一个大人物，只要道理站在小人物这一边。所以我们要建立起这样的争端解决机制，就需要法院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体制能够建立一个公平、独立的平台，该平台能够抵制任何有关系、有政府背景的人士或者团体的压力，而且还必须要有公平、公正，有丰富经验的人做裁判，他们知道有哪些先例，而且能够分析清楚这个问题的复杂之处在哪里，能够很好地去听取原被告双方当事人的阐述，必须要能够确保多种信息的充分和透明，能够让正方和反方的律师充分地提供证据，为政府提供充分的信息，以避免出现影响国家安全的事件。

第二，要实现人民币百分之百的完全可兑换。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百分之百必须要达到的必要条件。比如伦敦这样一个最重要的世界金融中心，有相当多的金融交易不光是用英镑来计价，很多还是美元、欧元的交易，现在越来越多地出现以人民币计价的金融交易。随着上海要打造国际金融中心，我相信肯定是要把人民币可兑换考虑进去。对于外国人士，包括本地居民能够自由的买卖人民币，没有任何限制，并且可以短期地持有人民币的资金或者是短期地根据持有人的决定对这个资金进行买卖，应该有这样的一个自由度。我们可以这样来设想，在这样一个国际金融中心当中，本地的金融机构、中资金融机构肯定要参与，光靠外资银行肯定不够。

上海要打造国际金融中心，我认为本地的金融机构、中资的金融机构一定会在上海发挥重要的作用。如果是这样，人民币必须要对于本地以及外资的金融机构都实现完全可兑换。最终的目标就是要使得人民币不光是对于机构，对于中国的老百姓，对于每个个人都能够实现完全可兑换。这样的话，每个个人，包括每个机构都可以自由地使用人民币进行交易。如果有一些本地的居民或者本地的机构没有办法实现完全可兑换，那么他们就可能会被排除到国际金融体系之外。一个可兑换的货币是非常有说服力的，而且它能够实现宏观审慎监管。当然，现在监管机构也有自己重要的考虑因素，有时候要打造一个全方位的国际金融中心，货币的可兑换是一个必要条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近这几年也敦促一些国家解决资金外流、过度流出、过度流入的情况。如果资金过度地流入流出，与一个稳健的国际金融中心是不匹配的。

第三，中国实体经济规模，金融机构、行业规模已经相当大。通过之前的讨论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现在是要打造一个多层级的金融中心、金融体系，我觉得在规模上肯定不存在问题。讲到规模，顾名思义就是还要具有高流动性和非常高的营业收入。在我看来要打造一个国际金融中心，有一点大家经常会提到的就是，没有必要非得建立一个完全浮动的汇率机制，回顾一下过去的历史，19世纪的英镑，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的美元机制，英镑和美元在那时都是全世界经常使用的货币，但是在那个时期英国和美国使用的都是固定汇率机制，而且在那个时候我们还处于金本位时代，所以并不是说要搞一个浮动汇率机制。但我们要确保一国的货币政策，能够使得本国货币在国际汇率机制当中是稳定的，因此不一定非得要搞浮动汇率机制，但是要确保货币政策的稳定性。

还有一个条件不一定非要做到，就是在国际收支方面，不一定非得是经常账户赤字。美元现在是一个国际储备货币，美国在过去30年都是处在经常账户赤字的状态之下。我想提醒大家，这一条并不是一个必要条件，在“一战”之前，英国当时是处在严重的经常账户赤字，但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当时是美元刚刚崛起的时候，美国却有着非常大的经常账户盈余。

先后排序的问题

在一个理想的、充满耐心的世界里，我们希望能够把所有的改革都实施下去，把讲到的所有改革都做完，然后再建立起一个完全可兑换的汇率机制。我们不希望让世界上所有的国家、所有的企业都进入中国市场，这样的话会给中国的金融体系带来巨大的威胁。但是我也注意到，有一个问题就是，大家并不总是有耐心，比如大家都非常着急去买车，而不是仍然采用老的交通方式，快速地开车，把速度拉起来。在上海建设国际金融中心时也是希望能够快速，今天是周日，是闭市的状态，如果今天晚上发布消息，明天新闻上就说人民币马上可以实现完全可兑换了，这是可以由中国政府做出的决定。但是，这是一个高风险的决定，会直接威胁到中国的金融体系。如果人民币完全可兑换，可以实现经济改革、金融改革的加速实施，而且也能够推动改革新的动力、新的势头。

目标应该更清晰

建设国际金融中心这个目标应该更加清楚地规划出来。因为这不仅会影响到现实操作当中的细节，而且也会直接影响到中国金融改革未来所走的道路。（本文根据作者在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的演讲速记稿编辑整理而成，未经作者确认。）